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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雷霆

作者:活儿该

    “眼下风雨飘摇,上个月传来的消息,白底帮的头领莫老三和阮小平一个被火枪打死,一个被活捉,两天前被斩首示众。之前矮牛,红首的也相继被官府消灭,其他帮派大多销声匿迹,要么就投降了官府,如今海上船在二十条以上,能战者在千人以上的帮派,已经寥寥无几。

    “至于我们五旗,也好不到哪儿去,黑白二旗自不必说,蓝旗帮千钧标三十船精锐在海上莫名失踪,传言说是遭了黑茶潮,数千人尸骨无存。黄旗徐龙司更加可恨!当初崇明伯北伐被俘,衙前不跪,杀身成仁。徐龙司身为崇明伯之后,居然任凭官府驱使。愧对祖宗,简直猪狗不如。”

    李阎听出,这正是徐潮义的声音。

    他口中的崇明伯徐辉,是昔日台湾郑氏的将领,昔日郑氏几次北伐,试图推翻官府,恢复旧朝。这位崇明伯正是在北伐中英勇就义。

    黄旗帮主徐龙司,乃至郑秀的生母十夫人都是崇明伯的后代。徐潮义身为徐姓家将,若非他随十夫人嫁入红旗帮,如今应当称呼徐龙司一声家主才是。

    徐龙司投降官府,可谓数典忘祖。徐潮义对这位旧时少主的痛恨,可想而知。

    “潮义叔才去探望宝船王,他病情如何?”

    这声音略带沙哑,却不乏少女的稚嫩,

    李阎轻轻挪了几步,透过窗户纸,看清楚厢房中两人的样貌。

    徐龙司倒没什么变化,身姿依旧挺拔,他对面是个女孩,生得亭亭玉立。一身碎花的蓝色窄衫,将将遮住肚脐,腰上裹着暗红皮革腰带,海碗大的黑色宽裤中伸出两只白嫩脚丫,下面踩着草鞋,飒爽清秀。

    “很不理想,林阿金病危,我看他活不了多久。”

    徐龙司听郑秀问起,闷闷答道。

    林阿金的出身和徐龙司一样,都是昔日郑氏麾下将领,后来林氏先祖叛出郑姓,又不肯做官府走狗,干脆做了海盗。与五旗的关系,也一直相当微妙,但绝不算亲近。

    当初李阎已经实质上控制了南洋海盗联盟,想从宝船王手上求几张制造大船的设计图,还要通过天舶司的说和,就可见一斑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南洋海盗零落,宝船林氏和红旗帮唇亡齿寒。郑秀又没有老一辈人的思想包袱,早几年就时常和这位宝船王书信往来,以世叔相称。

    “五旗联盟,依我看,这五旗已经名存实亡。”

    郑秀苦笑。

    徐潮义看了一眼郑秀,欲言又止,一多半是心疼。

    比起六年前粉雕玉琢,举止稚嫩的女孩,如今郑秀的言行举止,显得世故老练。时局倾颓,过去红旗的潮义,天保龙头还不到么?”

    说话的人身材五短,红光满面,正是被密报指为勾结官府的杨作午。

    郑秀不慌不忙:“作午叔稍安勿躁,天保哥待会儿就到,不过他来之前,我倒有桩关系到红旗生死存亡的大事,要和各位头领商量。”

    “这不是巧了!”

    杨作午声若洪钟:“我也有桩关系到红旗生死存亡的大事,要和各位头领商量!”

    薛霸打了个哈欠:“不是就官府要来打我们大屿山么?这十几年打得少了?管叫他有来无回。”

    过去的凶横少年如今已是二十出头的样貌,可嘴上绒毛未去,灵动的眼中也稚气未脱。

    杨作午大喝,他悠然地望着郑秀:“秀盟主,我的事干系到你,还是我先说罢。”

    郑秀笑吟吟地:“我要说的事也干系到作午叔您,还是我先说吧。”

    杨作午站了起来:“只怕非要我先说不可。”

    “你放肆!”

    徐潮义和赵小乙同时高呼,然后看了彼此一眼。

    赵小乙咽了口唾沫,还是开口:“秀盟主是南洋共主,真有要紧的事自然也该他先说。”

    “是啊,杨丈,有什么事。也要先叫秀儿姐先说嘛。”

    薛霸也帮腔。

    杨作午冷笑道:“这妮子若是国姓爷之后,自然是南洋共主,可她若是私……”

    几乎话未落地,一直站在郑秀身后的李阎身形飘忽,跨过大半个桌子攥住了杨作午的喉咙。

    在场头领当中,赵小乙的身手最好,一时间也瞧不真切。只认出这是高里鬼中的一人,但不知道名字。

    李阎有些犹豫,他本想再按捺一会儿,瞧清楚一些,可杨作午此话一发不可收拾,局面可能超出郑秀的控制。

    “云升哥,你这是做什么?作午叔方才要讲什么,我还没听清楚。”

    李阎回头看了郑秀一眼,女孩正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

    “……”

    李阎心下一沉,自己恐怕小看了秀儿。他松开手,任由眼珠圆突的杨作午摔在地上,飘然走回郑秀身后。

    徐潮义脸色复杂,方才“郑云升”这两步,徐潮义自认是接不住的。

    气氛尴尬之际,冯开明眼珠一转:“作午!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天保仔和十夫人的事不说人所尽知,但大多心照不宣。甚至连秀儿的出身,也早有非议,至于郑一拐天阉此事,毕竟是家丑,知道的人极少。

    杨冯两人不知从何处得知天阉一事,顿时如获至宝。宝岛郑氏之名在海上便是正统,人心所向。此事若能闹大,最少也能打击天保仔和郑秀的个人声望,杨冯以此为由作乱,可能会叫红旗帮四分五裂,加之官府围剿,大事可乘,

    二人红白脸似的对了几句。

    直到杨正午大声嚷嚷:“郑老龙头虽然勇武过人,但他是天阉,根本不可能有后!”

    宁老等人终于愤怒地一拍桌子:“住口!”

    “诸位头领。”

    却没想到,居然是郑秀拦住了几名帮中元老。

    郑秀站了起来,端起桌上的泥碗:“杨作午当堂说出这番骇人听闻的话来,秀儿为证清白,自然要与他对质,若是我出身有亏,今天便碰死在演武厅上,绝不苟活。可若事出无由……

    她双眼一睁,霎时间血灌瞳仁:“这老匹夫便是辱没我过世的父母,更玷污宝岛郑氏的门楣。我绝不与他善罢甘休。”

    “我有人证。”

    杨作午叫嚣。

    秀儿轻轻一笑:“那便请你的人证出来吧。”

    杨作午见郑秀这幅样子,心里没来由地一沉,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吹了声口哨,外面走进来一个神色木然的妇人,众头领都认得,这是郑秀的奶娘秋茹,跟随十夫人也有几十年的光景,是郑氏的老人了。

    “秋茹,你就把你跟我说的再和大家伙说一遍吧。”

    不料那妇人阴毒地瞪了杨作午一眼:“姓杨的,你和冯开明蓄谋诬陷主家,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说着往桌角碰去,顿时血流如注,人也不知死活。

    杨作午目瞪口呆,只是下意识地摆手:“这都是她与我说的。”

    反倒是冯开明反应更快,急忙去掐妇人的人中,冲杨作午喊道:“他不能死。”

    “他当然不能死,云升哥!”

    郑秀没叫徐潮义,却叫了李阎一声。

    李阎福至心灵,一脚一个把杨冯两个踢开,抱起了妇人。

    郑秀站起来。一手指妇人,一手指杨冯:“要么是秋茹存心陷害我红旗头领,要么是杨冯两人狼子野心。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她面向诸位元老和头领:“我看先把三人分别收押。薛霸,钱陀,你们两个立即带人扣住杨冯的船只人马,等查明真相以后,再做打算。”

    这一切发生地极快,郑秀说得条理分明,不由人不信服。

    薛霸,钱陀犹豫一会儿,也都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