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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酆都大婚(1)

作者:伊犁可甜

    “那些灯上,每一盏上都写着一个愿望。”略低沉的男音从黑暗里响起,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什么愿望?”对地狱传闻还很陌生的生魂低头看着如繁星般闪耀的红色长明灯,问。



    藏在黑暗里的人用低沉冷冽的声音喟叹,“冥河灯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盏,所有的灯都由一个人亲手扎成,又每一个,都用那可定阳的笔,写上对同一个人的愿望。”



    “传闻里,鬼魅成婚,是被天神厌弃的,气运都无法彼此勾连,那婚礼,自欺欺人而已……”



    “自欺欺人?”



    “现在不是了……不是那个时候了,她还用十万染灵长明灯明志,自然会不一样……别回头……那灯,我取下了一盏,水满则溢,命数也一样。”



    “哈,墨墨,你偷了人家的灯!”



    漫漫长夜都被那红色的灯照亮,绮丽无比。



    煊赫升天的闹里,大红的喜轿终于踩着点从城主府里出发,无数烟火在黑暗里绽放开来,一路相送。



    十六个鬼将抬轿,华丽的流苏挂满了精致的轿子,轿衣通体皆是轻盈如空气的大红色流云纱,五色彩线绣着花好月圆龙凤呈祥。



    两边还浮着两列手持红色宫灯的垂髫女童,红衣黑发,眉点桃花,在城主府里一路走一路洒下零碎的大红花瓣。



    美人披着新嫁衣,姿窈窕不可见。



    那华美无匹的流苏红轿自城主府门抬出刹那,万千明亮的烟火从城主府内轰然升空,所有平隐藏在虚无里的鬼魂显出实体,微微弯腰致敬。



    罗酆山下,城主府门外,有人牵着发出白光的冥马来,新郎已然穿着崭新的喜服,隔的太远,看不清脸色,只能看见他对着轿子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即便骑着冥马踏着风领那送亲的队伍前行。



    普天同庆的喜乐蓦地又是一高。



    瑰丽的十万明灯在幽冥鬼蜮里闪闪发亮,熠熠生辉,如最瑰丽的梦,壮美至极,足以叫地狱里的万万魂屏气凝神心脏停跳。



    酆都城里也燃放起明亮的烟火,配合着城主府那指示的烟火,一起为他们酆都的主人照亮出嫁的路。



    罗酆山陡,我们为你抬轿送嫁,愿你顺遂心意不磕不绊。



    地狱天黑,我们为你烟火照路,愿你前路通畅不迷不惘。



    冥河水深,我们为你执戟握枪,愿你千里万里自在来去。



    酆都的护城鬼众全都心甘愿的低下高傲的头颅,收敛郁遮天的鬼气,为他们的掌权公主保驾护航。



    在黑暗里的人欢然而笑,声音里都有郎朗晴天,道:“有这十万灵灯相护,他们往后的千年万年,必然能完美尽兴,互不辜负。”



    “嗯。”



    有清朗的声音在黑暗里低声应和,脑子里却不



    由自主想起酆都公主与何蔚的相遇故事,以及那个不可避免出现在那段记忆里的人。



    ……



    冥河水深,那一次清剿里,无数鬼魂埋葬在冥界深不见底的地狱里,四散的幽灵的生物喝饱了血,从被人忽视的角落里扑了出来。



    连酆都最优秀的女战士都栽在了那一丛江河湖海样的红色冥物里无能为力。



    无数沾满泥土的手从黑色的土地里钻出来,扣住她的脚腕,锁住她的佩剑。



    鲜嫩白皙的无数柔软手臂藤蔓一样挥动,从四面八方缠绕上来,原先秀美的手上都长出了青黑的指甲,带着能侵透鬼体的罪恶毒素,朝着她全抓挠而来。



    “丝萝!”



    那些长在地府外层的黑暗生物,名叫丝萝。



    她咬牙切齿,艰难催动那被无数利爪扣住的佩剑,猛然横削。



    剑光划破长空,将已靠近的一片丝萝斩落而下,鲜红的血从被斩断的手上的汩汩涌出。



    黑暗遮蔽了光,通往幽冥的路上,这些不肯往生也不肯死去的灵魂,就化作了这样的东西。



    她的佩剑终于也被那一只只纤弱的手死死扣在地上,被吞进了黑色的土地里。



    即便隔着护卫罩,她也被那一只只悍不畏死的手死死的摁在地上,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开始窃窃私语。



    “吃了吧,吃了吧~”



    “吃了吧,能量不够了,我们需要吃~”



    “来自地狱的味道,真纯粹……”



    她感觉到那些手已迫不及待的撕扯她的灵力罩,漫天漫地地扑过来,没有一丝顾忌,连原本雪白的手臂都变成鲜红的血色。



    她不会死,但感觉屈辱!



    这些低jiàn)的东西!



    然而就在那一刹,一个鸿鸟一样的人从空而过,清亮的声音穿过重重交错缠绕的丝萝传入耳中。



    “这一片的丝萝居然长这么大了?唔,又在吃鬼了。”



    “虽然我自难保,哈,但既然遇上了……”



    一个修长的影倏然跃入密林一样的丝萝林中,枉顾那些奔着他去的手臂,径直伸手,将她从丛丛血色丝萝中拉出,看也不看的在她脚下一撑,送她离开了那片湖泊样汹涌的丝萝丛里。



    在一上一下,一低头一抬首的交错瞬间里,她看见了那个满是狼狈的人影,以及那已经破败不堪的官服冠冕——镶珠金冠,蓝色打底绣云纹的府君官服,还有那张,看一眼就绝不会再忘的脸。



    “一群被彻底亡国灭种的东西,苟延残喘在黄泉路上,不好好躲藏,拾人牙慧长成这幅样子……”



    他用的灵力很足,顷刻就将她送出了那丝萝丛林范围,只隐隐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后来,她灵力恢复泰半,再不是被震出地府时的重伤样,她再一次找到那处丝萝丛,那



    时候,那丝萝丛里的手臂更加茂密,也更加凶残。



    她面上浮着冷笑,剑斩万千柔软手臂,将那一片如江如海的丝萝夷为平地。



    那些死不瞑目,不算活着也不算亡魂的东西,再也没有在那一段路上出现过。



    那一,她将万千丝萝从地里拖了出来,眼见它们化作**的老幼,对着她哀哀痛哭,述说那些不让它们安息的守候和执着,渴求一条生路,但她什么都没应,将那些低jiàn)的东西斩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在塌陷的泥土里寻见一方白玉雕琢的的官印,上面刻有三尾狮子,属轮转下府君印信。



    那印信上主人的灵力已被侵蚀的分毫不剩,只有印信本的威压让那些魑魅魍魉不敢靠近。



    那方破损的印信成为她片刻不离的心头所,连同那个面容染尘的俊朗面容也一同被她珍藏在心底。



    可是清剿没有结束他,她不敢稍离,等她终于空闲下来,却开始害怕。



    不能言说的害怕持续的时间不长,她终归是手沾鲜血的女将军,所以她去了轮转王的第十。



    却不曾想,她还是没见上那个人,听说他犯了错,又听说他魂魄尽散,消弭世间。



    再然后,她就出了事,一睡千年。



    无边的黑暗里,依稀有人在耳边低语,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经百战的酆都公主悚然而惊,从千年前的陈梦里转醒,在昏暗中慌乱地摸索。



    剑呢?她的剑呢?



    手,手抬不起来!



    为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黑?



    她长在地狱黑暗里的眼睛都看不见看不清,她到底在哪儿?



    ……



    大红的喜轿落在富丽堂皇的府邸前,前呼后拥的鬼嘻嘻笑着,哄闹着让新郎抱新娘下轿。



    来观礼的冥界宾客里有太多墨赦不想见的人,所以他只在何蔚被拉去迎亲前与他寥寥几句道贺,便停留在了城主府。



    白唐没这个顾忌,见墨赦对随后的冥界婚礼不感兴趣,就自告奋勇代墨赦去新郎家围观……恭贺。



    他与墨赦分开后,顶着一颗耀眼的秃瓢,大咧咧的就跟着一众小鬼飘去了冥河水畔的新郎官宅邸,咳,据听说连这宅子也是酆狱给置办的,白唐不由深深感慨何蔚这软饭吃的好。



    一路上一边跟个聒噪的小鬼叽叽呱呱八卦地狱的传说,一边还将那月戎的事理了理。



    “只要……你跟他谈恋,我什么都告诉你。”彼时,月戎如是说。



    白唐当时就喷了,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立马就开揍了,可惜没打过,于是只好含蓄的大骂了半个时辰,这货居然还敢几次反驳,引经据典的侮辱他跟墨神纯粹的友谊,哪怕他是个府君,白唐也表示不能忍,几度撸袖子动



    手,又几度被镇压。



    那神经病还强行把酆都公主的事讲给他听,强制单方面的要跟他结盟,连名字都想好了,叫“管好老公预防出轨从我做起联盟!”



    白唐:“……”他简直想掐死那个神经病!



    往事不堪回首,白唐拍了拍脑门,将那个神经病jiàn)兮兮的脸拍出脑子,继续兴致高昂的看向门口。



    何蔚用来成亲的新宅子是也是典型的中国古代园林风,门口还立着两个活灵活现的鬼玉石狮子,嘴里还叼着两个火红的喜字球,此刻却全都眨巴着眼睛看那轿子。



    何蔚被众人簇拥着来到那轿子前,面上竟仿佛有些惆怅,一丝笑容也无,怔忡的站在那轿子前,目光辽远,仿佛在等着什么一样。



    “哎呀蔚蔚,还等什么呀,快踢轿门,抱你的新娘下来啊,咱们酆狱公主都要等不急了,哈哈!”站在围观人群最前面的月戎笑道。转而又对侧的那些同僚们笑道:“酆狱今晚倒是好.子,贤惠的紧哈哈哈,都没听见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