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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九天战(9)

作者:伊犁可甜

    正说话间,一道宏大无比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穿过泼天的天河水,穿过一层又一层障碍,清晰的、沉重的撞入他们耳中。



    “诸天在上,万灵共下,但请悲悯,以救人族!”



    那是拼着无数命心血将祈愿直送入这倾颓的天上的,即便在番天印上,他们也听的清楚。



    墨赦手指悄然攥紧,目光下意识朝着下方看去,可他只看见了涛涛上涌银河水。



    若然天庭已如此苟延残喘,那人界又该是怎样的绝境险地?



    那样带着血色的声音渐渐宏伟起来,一声又一声回dàng)在四海八荒,明明眼前无人,他们却仿佛都看见了那耗尽一精血功绩的老人为人族求生路的样子。



    墨赦听出了那一声声普告天地的声音中隐藏的祈求,也听出了那声音里碎裂的自尊和骄傲——分明前时还在人间大肆屠勠弱小天神,值此覆灭之际,他们却要用无数人命将最后的求救发往天庭。



    所有的骄傲尽数折在此次毁灭三界的灾难里,因为人界势微,早没了能凭一己之力维护人界的人,所以他们是在这场灾难里受创最大的。



    没有力量守护,只短短数小时,被卷入洪水巨浪中的人类十有**,剩下的一成还得再刨除半成给死于洪水带来的负面影响下的,存活着少之又少。



    所谓灭世劫,便是任你能力通天,也如蝼蚁之于洪湖,无可抗拒,不可抵挡。



    墨赦眸中光色沉沉,心底念头终归偏了下,但沉稳坚定的如他的面色,他又缓慢的开了口,道:“大圣,劳烦为我带两句话。”



    那猴子眨着眼皮,道:“什么话?”



    思衬了下,又觉着不对,便道:“俺老孙还没答应去掺和呢!”



    墨赦轻微的勾了下唇,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道:“这是百万年来最宏大的一战,普天之下能观战的也就大圣一个,大圣若不去凑闹,有些可惜。”



    说着也不管那猴子怎生想,只自顾自的说了两句话,便形一动,折断一截大椿木,从天塌地陷里朝人间坠落而去。



    他周腾起淡淡的黑色气,那是与他同出一脉却又决然不同的气,是白唐走时渡在他上的,为他在这一片灭天的劫难中做护符。



    而此刻,他就要仗着这无坚不摧的一点屏障,穿过九天,穿过塌陷的天空,去渡人间。



    与此同时,那垂垂老矣五识失其三的管辂撑起全所剩无几的灵力,在仍矗立未倒的昆仑山上画出千里阵来,将那些仍存活的普通人一批一批从天河中送到昆仑顶。



    他后还站着许多须发皆白的老人,有男有女,全都将周的道法运用到了极致,四周洪水涛涛,人间尽是地狱。



    他们这些从时光夹缝里偷摸活下来的人终于



    也到了油尽灯枯的的时候了。



    每一个人唇边都染着鲜血,手上都染着鲜血,那是全然的不管不顾,强行将道法提升数倍,他们每一个都早是徘徊在消亡边缘的人,每一个人都在经历不同程度的天人五衰。



    原本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年再去看一眼这世界,可现在,他们自己将那些余生都拿来献祭这片疮痍大地,祈求为人族谋一丝生路。



    在人族存亡面前,生命不足惜。



    他们都拼命的催动灵力,为地面的千里阵注入灵力,与这世界其他地界的千里符强行建立通道。



    他们守在新昆仑上,异口同声的嘶哑向诸天祈一条生路,道:“诸天在上,万灵共下,但请悲悯,以救人族!”



    那些被他们救下的人跪在他们周围,缓慢的开口与他们相合,一声声,一字字,混乱的声音终于慢慢凝成一股。



    那些修道者自动自发的盘膝坐在他们后,拼尽全力为他们凝聚灵气,绘制四方生灵阵,让他们在消耗巨大的况下,能恢复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他们的四方生灵阵绘制的再多,聚集的灵气再多,也赶不上那些老人消耗的速度。



    管辂还睁着眼,眼球浑浊的厉害,像是蒙上尘土的玻璃珠,嘴巴随心的动着,但他已看不见,也听不见,他的形更加的干瘪下去,甚至感受不到扑面而来的水汽。



    他后的那些大能都双手结印,有人失去光明,有人失去最嗅觉,有人只剩嘴皮在动,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可他们的声音入不了人耳,却能青云直上,直入九天。



    天河的水一层一层从远处蔓延过来,似乎是一眨眼,似乎过了很久,那夹卷着万物的水就从山脚到了山腰。



    没有人动,所有奉行天道的人都在这时候拼尽了全力,要将更多的人从四方拉入这昆仑之颠上。



    多坚持一会,就多一分希望,有希望,就有生机。



    那天河水慢慢的蔓延上来,一层层的朝着山顶涌来,沾湿那些人的衣袖。



    管辂颤巍巍的转了头,目光里空无一物,却似乎将所有人都收入眼中,他缓慢的、坚定的变了手印,嘴巴里发出晦涩的、仿若和着生命韵律的咒语。



    他垂垂老矣,手指哆嗦着,却只将那印维持了一瞬,便颓然的落了下去,轻轻的垂落在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半在水,他却无知无觉。



    除了外围幸存者一声声泣血样的悲呼,他们这些维持千里阵的人竟再没一个人说话,近乎神迹也似,分明都五感不全各有缺陷,却都在那瞬间改变手印。



    天河水无声无息的漫上来,漫过他们的脚趾,漫过他们盘起的膝盖,漫过他们并拢在前的手印,也漫过他们的咽喉口鼻。



    有人痛哭,



    有人麻木,有人奔向更高的地方,有人奋力的将散碎的大石块垫起来,用双手为他们的孩子撑起一条能坚持久一点的路。



    终于,昆仑的土木山石都爆发出强烈的生机,轰隆有声,似有再拔高之意。



    四海尽起潮,一浪盖天地,茫茫无边无际的水终于将那些如石雕样的修道者都遮盖下去,他们坚硬如磐石的躯被一dàng)一dàng)的大水冲击着,终于也慢慢的神展开,慢慢的被卷入了无边的海浪里。



    哭喊声震天而起,昆仑摇摇晃晃,终于在他们不顾一切的咒语里拔高十尺。



    在大水里绝望的人又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他们拼命喘息着,连哭泣都发不出。



    死亡一点点靠近,谁都阻止不了。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迅速从九天而下,如天神降临。



    他穿一漆黑的无常袍,手持伤痕累累的锁魂链,后垂着人手臂粗细的绿枝,稳稳踏在被大水冲刷的干净无比的岩石上。



    他从地狱来,却是人间神。



    他眸光里含着冷淡,面目俊美疏离,周dàng)漾着眼可见的浓郁黑气,一杀气,发梢都滴着水,他将偌大昆仑顶上的人一一扫过,无悲无喜,全无表,眼睛看着那方水里遥遥漂浮着的一只手。



    那只手苍老枯败,干瘦如柴,指尖上功德的白光在一点点溢散。



    还活着的人都没有动,没有人说话,风带着毁灭的气息拂过脸颊,拂过发梢。



    黑面的无常突然动了,他在所有人的麻木里,以手按地,体四周有无形的气劲向四面八方涌动,遮天蔽的气被他催生出来,他手下的土地光芒涌动,迅速朝四周扩散。



    “莽苍幽魂,冥冥厉鬼,我以魂祭,诏令尔来!神皆无能,鬼渡苍生!”



    若是神佛无能为力,那就由我幽冥鬼怪,渡化这天下众生!



    ……



    天下洪水涛涛,四海尽翻,冰山全融,土地尽被淹,人间唯一一片净土,竟只剩下了昆仑。



    而这一切,还在虚空里进行争天之战的白唐还不清楚,他满心满眼都是先将苏毓秀控制起来。



    可苏毓秀是真的强,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强悍,她的力量仿若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他们的斗争是天地的争斗,又险之又险,死道消往往只在一转念。



    此时,白唐眸光澄澈,手里牵着黑气内敛如精钢的牢笼,苏毓秀跪俯在内,面色惨白如鬼,唯有唇上一点丹砂色,为她平添几分艳色。



    昊天仿若无事的垂着手,目光淡然,只前还有几丝金色,表明他绝未好过,就连右手腕上也光秃秃一片,那美如白玉的右手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白唐轻微的喘着气,艰难的撑着没有趴下,道:“你放心,苏毓秀,你放心。”



    他



    来之前感觉能搬山填海,感觉能创造出一个新宇宙,可跟苏毓秀打一场,耗尽心神压缩时间,将本该旷持久一战百年的神战压缩到这短短数,体内万般灵气都被掏个干净,半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



    想来昊天也是,哪怕他未说,但他连修复自己肢体的余力都没有,只能勉强的让手腕上的鲜血停止流淌。



    苏毓秀微微垂着眼,口剧烈的起伏,虽重伤而半废,神态却不失从容,道:“我从不忧心生死。”



    她所忧所怖,从来不是生死存亡,她怕的从来都是谢必安的决绝转,是他的憎恶厌恨,是他轮回百转,初心已变,再不会站在她侧,给她一双遮雨的臂膀。



    她的手抓着他与昊天齐心合力布下的囚笼,倏然抬头看向白唐,眸光亮的可怕,冷酷道:“白唐!杀了昊天!你不杀他,他必杀你!”